我们为什么只认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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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实际上非常简单]

今天，我们在谈论一个熟悉的话题，那就是为什么我们中国人只承认父母和孩子，而不接受一个没有血亲的人？我知道每个社会都有这种倾向，这是人的本性，也是大多数动物的本性。这和金融有什么关系？

自1994年以来，我几乎每年都带家人回湖南老家。当我经过长沙时，我经常住在华天酒店。几乎每次，我都会遇到来自美国和欧洲的夫妇。他们很高兴地带走了湖南新收养的孩子，通常是一岁左右的女孩。根据跨国收养的全球统计数据，2004年，外国人从中国收养了约15000名儿童，其中绝大多数是女孩，这一数字在2014年降至2800人。在过去的十年里，78，000名儿童被外国人收养，其中近70，000名被美国人收养。

每次看到这些场景，我都会想很多。为什么中国人喜欢他们的儿子而抛弃他们的女儿？为什么这些西方夫妇会收养他们的女儿，而收养那些既不是同一种族也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他们在画什么？对于我们这些只认识父母和孩子的中国人来说，我们无法理解！

我女儿的朋友的故事

我知道你会关心这些被收养的中国孩子的生活。我的两个女儿都在美国出生和长大。当他们在幼儿园和小学的时候，他们有非常好的朋友，他们是从中国收养的孤儿。其中，一个名叫卡罗琳的女孩来自河南，生于1994年。她和我女儿很亲近，几乎把一切都告诉了她。她的白人养母美林是单身，从未结过婚。美林是一名资深律师。她每天花很多时间陪女儿玩耍，接她去学校，晚上带她去上钢琴课和绘画课，让她全面发展；周末，她被送到中文学校，参加中文活动，这样她就不会忘记自己的文化。卡罗琳的成长环境真的很好，她就读的学校也是美国社会的一流学校，这超出了她在河南的家乡，甚至超出了抛弃她的亲生父母的能力范围。

随着卡罗琳的成长，她逐渐知道美林不是她的生母，因为她显然看出她不是白人。渐渐地，她变得非常专注，问我女儿为什么我的亲生父母抛弃了我。我怎么了？

美林向她保证，我一定会带你回河南，让你见见你的亲生父母。这样，卡罗琳一方面渴望见到她的生身父母，并想亲自听到答案，另一方面，她又担心是否会见到她的生身父母，不想回到美国。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爱了她很多年并和她单独生活的养母会怎么想和生活呢？与此同时，养母美林也担心同样的问题。如果卡罗琳不想回来怎么办？

因此，两年来，梅里尔安排他们的母亲和女儿一起去看精神病医生，并且每周看两次医生，以便增加交流，加强相互理解和相互安慰。

从我亲身经历的这个真实的故事中，可以看出，虽然美林与她的女儿没有关系，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她对卡罗琳的爱，并致力于卡罗琳的成长和健康。多年来，为了让女儿记住自己是中国人，保持中国文化，她不仅让语文老师教她母亲和女儿中文，一起上中文课，还做了一件我们中国养父母做不到的事情:带她去找亲生父母，帮助解决卡罗琳一生的想法！因为在收养孩子后，中国人会试图让他们的孩子远离他们的亲生父母，并试图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而美林则相反。这只能说明，在美林的心目中，血液从来都不是一个因素。因为她爱女儿，所以她非常尊重女儿的意愿，即使她花了很多心理医生的费用，冒了一些风险，她也愿意。

卡罗琳与养母的经历并非个案，许多调查发现，这是美国夫妇收养中国孩子后的普遍现象。2002年1月，凯利，一对美国白人夫妇收养的孤儿，在她5岁时患上了致命的再生障碍性贫血，需要骨髓移植。这对夫妇在美国找不到相同的骨髓匹配。医学上讲，凯利的亲戚或中国人的骨髓最有可能匹配。于是，夫妇俩带着女儿来到凯莉的家乡湖南，在长沙和常德寻找女孩的亲生父母，并寻求中国医院骨髓移植银行的帮助。大海捞针，但最终还是徒劳无功。2003年，她终于在中国其他地方为凯利找到了同样的骨髓。

还是养子的抗衰老系统造成了麻烦

有这么多故事，为什么西方人不像我们一样只认识父母和孩子？关键在于收养孩子来预防老年是否是我们解决未来出生、死亡和疾病风险的唯一安排，以及是否有外部金融市场或其他超越血缘关系的跨期交换系统可供我们选择。信任是与他人进行跨期价值交换的最大挑战，也就是对方是违约还是逃跑的问题。血缘关系最大的便利是它的不变性，你是谁的孩子从出生起就不能改变，也永远不能改变。这种永恒是最可靠的，它为跨期合同提供了必要的便利。

其他关系是不同的，有很大的可变性。例如，在中国传统中，有兄弟用血酒崇拜，但这些契约关系是可变的，那些联盟，老乡，行会等。更不可靠。

因此，不仅在中国，而且在整个世界，我们可以大致看到，金融市场越不发达，家长和孩子越是排斥认可。另一方面，在一个金融市场发达的社会，对亲子关系的看法并不那么绝对。

例如，对于我女儿的朋友的母亲美林来说，她很富有，有各种各样的养老金和保险安排来解决她生活中的经济需求。她不需要指望卡罗琳将来会给她带来任何经济回报。因此，收养卡罗琳后，她需要的是对女儿有真正深厚的感情。而感情只能通过平等的交流、无私的关心和对彼此感情的尊重来建立。这就是为什么美林想尽一切办法考虑为女儿安排各种事情。

相比之下，我们中国人会认为只要你是我的女儿，你就会爱我，靠近我，我也会爱你，但我们不太关心平等沟通和相互尊重在加深感情中的作用。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熟悉中国的情况，在中国，父亲对孩子很有尊严，但不与孩子交流，而美国家庭的孩子甚至可以直呼父母的名字，强调平等关系。养子的抗衰老系统的需要使我们把血液的自然关系看得如此至高无上，并给每个人一种血液至高无上的暗示，以至于即使你从未接触过，只要你知道谁是你的亲戚，你就会和他非常亲近；另一方面，即使一个家庭抚养和照顾了你几十年，一旦你知道他们不是你的父母，你就会毫不含糊地抛弃他们。

一个社会越是把人当作金融工具和对冲工具，就越是依附于血缘亲属的原始因素。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不能选择你出生在哪个家庭，这可能对你来说不是最好的。在外面的世界，有成千上万的千千朋友供你选择。

(这篇文章是陈志武教授在喜马拉雅山的金融课程的讲稿)

《陈志武经济观察报》专栏作家

耶鲁大学管理学院金融经济学教授，清华大学人文社会科学院、经济管理学院客座教授，北京长江智库学术委员会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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